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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rtify  (Therapy/Coaching/Consulting/Social Change/ Community Art)

 

MC Sample

P. 198

在本書的結尾部分,我想向您介紹藝術治療未來可進行的探究方向。「和平與衝突研究」成為當今眾北美大學和學院一個新的熱門課題。藝術治療這個專業不只可照樣仿傚,還可具先見之明地開創先河。例如,歐洲研究院(EGS)就開設有一碩士課程,名為「創作性表達藝術於轉化衝突與建立和平中」。

轉化衝突(或傳統上稱為「調解衝突」)這課題,一方面切合實際,另方面無可避免地涉及苦罪問題而引進超越的向度。苦罪不單是一個概念,更是我們經歷疏離、痛苦和死亡所體驗的混亂失序。轉化衝突正是在本然融和無險的世界中理出秩序。用藝術去描繪苦罪,不只反映我們的恐懼而已,最理想的是能把毒害我們的情緒釋放出來。古典悲劇中(如:Euripides或莎士比亞),Simone Weil認為:藝術作品「為美好而奉獻的那份愛,只存在於深處的痛苦」;而靈魂就透過「受苦的圖像」和「救贖的圖像」表現出來。或許說,在一個圖像裡,往往同時兼備病理和神聖這兩個維度。人類衝突和痛苦的這些難受部分,以藝術描繪出來,可使我們重新發現藝術的超越性(Ron和Weil稱此為「神聖的」根源或藝術)。正如創作性表達藝術治療師Stephen Levine認為:「一個令人滿意的詮釋理論,要為圖像的神聖及病理這兩個維度留下空間。」

讓我們記住:上帝的「藝術作品」正是人類。我們受造本是要互相協作的,就像藝術本來就有多重的表達形式,彼此共融。

Ron在<超越性與現代文化>那一章書裡設想,「深度協作」有如電影製作,因為要製作一套電影,便要把我們的視覺圖像壓縮、成為評論家James Agee所謂的「普羅大眾的作品」,意即星斗市民在日常情況下的面貌都是隱約難見的。這需要在概念構想、演技呈現、電影攝製及剪裁編輯各方面,都有「共同關注點」 ──共存在當下的狀態。同時,我不得不同意Ron所引用詩人Octavio Paz的說話:「我們尋求創建一片備受保密的沉默」,從而讓藝術家的我們敢於追求昇華的境界。(本節參考Ron的著作In a New Light)
(令人關注的是,「超越」與「協作」也是Canadian Art Therapists Association 2012年會議的主題。)

轉化衝突透過創作和默觀(這片備受保密的沉默),帶來希望。或許,共同協作的跨學術進路,確實需要我們犧牲專業水平及個人主義(抑或是毫無臉譜式的分工合作喬裝成為精英版本?),並同時需要我們提出個人對默觀及創作的基本探究。因此,我在這裡呈獻自己的看法。

默觀
Rohr神父在他有關默觀祈禱及主動祈禱的新書上,使用了比喻,以《一根槓桿和一個支點》為書命名。有趣的是,我發現,他許多有關默觀的描述都讓我想起藝術治療的過程。

舉例說,他提到行動和默觀是生活中最好的藝術模式。上半生多數是以行動為主,而且總是自我指涉的;這是必須的,亦是好的。然而,人到了中年,我們必須進一步以默觀來行動。同樣,藝術治療的過程是從「做」(poeisis,指原初的動作)到凝視並默觀圖像。這一切都發生在治療師兼見證人、以及案主暨作畫人──這兩個人──所共享的承載空間內;在當中,藝術動作就把心靈的深處披露出來。治療師見證著這個過程、以及這件以生命實體呈現的藝術品!

故此,「您看到甚麼?」,是藝術治療師與案主暨作畫人常常提問的現象學典型問題。Rohr認為,「怎樣看」較之「看到甚麼」更為適用於我們。他說:「靈性教導的原初模式,並不是看甚麼,幾乎都是怎樣看⋯⋯。如果在『怎樣看』這原初的過程,沒有深入其中(即:沒有經歷到一種死亡而進入更大更光亮的覺醒),我們將會使用一切行動來防衛自己,因而只滿足於接受『做得正確』,而非以『全人聖潔』為標記。」因此,我相信我們不是要設法找出圖像的正確詮釋、診斷或治療;相反,我們會與圖像做朋友,從而進入圖像的核心及起因,並透過我們見證的表現方式把我們原始的慾望揭露出來。

為了與圖像做朋友,我們要針對我們的自我意識,(這在現象學的進路上也是重要的。)從正面說,我們把自我燃燒,為要讓靈魂在不同的世界之間飛越穿梭。關於自我與靈魂的關係,Rohr有以下的至理名言:「自我需要的是抑制和操控,(而靈魂需要的則是意義和奧秘──您可以分辨出哪一個正在引導您⋯⋯。如果沒有了『怎樣』聆聽及觀看靈魂,我將會利用我所有的角色、關係和宗教來鞏固強化我的自尊心、我的議程!換句話說,即使有了『精明』,卻欠缺了憐憫和智慧。」不是要把我的意思注入圖像中,而是要反問:這珍愛的圖像對我有甚麼意思?

「我們(指:我跟那圖像)可來談一談嗎?」
圖像回答說:「只有當您不開口說話(意味著不知道)和表現溫柔(意味著非暴力)時,才⋯⋯。」圖像真是懂得藝術治療的,因為「不知道」和「非暴力」都是探索無意識生活的鑰匙。然而,我們始終是知道一些的。根據Rohr的話說:它總是知道它有所不知,而它確實知道的是:總有更多「發光的黑夜」(John Crux)或「由博學而來的無知」。這正是自然成長的方式,因為您不能在偉大的藝術模式下有所成長,除非您:

  • 對模糊不清的表達,包容度很大;
  • 有能力去允許、寬容及承載一定程度的焦慮;
  • 對於能否與那奧秘者相遇一事上,有一種不知道、甚至不需要知道的意向。

在這個成長過程中,會發生甚麼呢?我們會驚訝於那另一位「拿走了您的恐懼,了解您內心深處,堪為令您心滿意足的情人,讓您帶著新的活力返回生活的行動中。不管您先行動後默觀、抑或先默觀後行動,都已不重要了,因為兩者都在『匯流成一川』之內。」頗像電影《黑客帝國(The Matrix)》的主題(真實與夢境都在講述一件事情)。那另一位為我們、也在我們之內創新並默觀──從「看哪」到「留住一切親愛的」!

留意那表象怎樣昇華超脫啊!
「信任過程吧!」

創作
拿走我的恐懼、了解我內心深處的這位情人倘若經常臨在,而「過程」和「作品」都受到照顧,那麼我往下來的就是創作了。Poiesis是「創作/詩作」(poetry)這字的動詞字根,基本上是「做」的意思。咦!弔詭的是,我們「做」,亦同時「受造」?Heidegger用這個詞時,意思是指「生產/創新」。舉例說,希臘的殿宇作為藝術的一種──它的立定並沒有使「創造」它的物質消失,相反,它令那物質首次出現、首次進入創造世界的open。石頭於此承受並休息;石頭首次成了石頭⋯⋯

從時間的角度看,這就像未來的新創造闖進來(即:降臨了)。事實上,創作出現時,它打破了線性歷史!難怪亞里士多德修改柏拉圖的美學概念時說:「詩作比歷史更具哲學意味。」(見於《詩學》) 因此,詳述一點、或者稍為強調地說,藝術/創作就是摹仿理想,而它正隱藏在人類經驗事物的洪流中。「創作」作為動詞,強烈要求我們:跨學科,並作人際交流(見於MC Richards的著作Pottery, Poetry and Centering);正是這過程為我們帶來「代受性的知識」(指:聽別人講述,使我們間接地感受到人間冷暖,從而多了一重知識)。這個過程類似藝術治療師Pat Allen的著作《彩繪心靈》中某些章節的標題:認識「投射」 探索未知 一無所知 稍微認識。

著名的藝術治療師Bruce L Moon總是愛說:「圖像就是比喻。」通過圖像,人們用受訓過的方式承認投射性經驗,並願意加以處理,可使所有良好的關係得以產生。我投射於您,您投射於我,然後我們嘗試在過程中找出切合實際的意義。這或許正如他的妻子兼同事Catherine Moon所說的:「他人與我?的圖像對話,而聆聽這對話的過程就好像自己嘗試以他人的角度來看。這會深化和擴闊藝術家自己與作品的對話。」清晰點說,我們對他人的生命創作,要賦以美感回應,而不是為他人編寫(甚至重寫)一個戲劇性的情節。Hakomi的創始人Ron Kurtz這樣描述以上的過程:治療不單是講述故事,更是透過「生產/創新」(我把Heidegger的話說到Ron這裡)來再經歷故事、而與另外一個人孕育(以前錯失了的)經驗。重要的是,這生命的創作是遠遠超過講述故事的人,無論是自述或是轉述。就這樣,正是這「代受性的知識」轉移了我們的核心信念。創作性表達藝術治療的先鋒Markus Alexander,也是我親愛的朋友,會這樣說:「經驗本身並不是最重要的,反而核心信念的轉移才是首要的。我曉得⋯⋯。」或者說,我們都曉得⋯⋯。我們開始經驗到一些我們已經知道的⋯⋯。這就是跨學科及人際交流的學習。我相信這是淺嚐昇華超脫的單純感覺──個人在所處的時空因核心信念的轉移(靈魂的內在流動)、而帶來新意義時,正是頓悟體驗的剎那!(我可以想像到Shaun McNiff的聲音說:「流動於當下!」)

我們要記住:從時間的角度看,這就像未來的新創造闖進來(即:降臨了)。事實上,我們透過圖像來學習,(因它帶出形狀並製造意義);這在藝術治療是根本。就如Shaun McNiff談到藝術本位的研究時,強調說:在藝術治療中所創作的圖像不僅是個案故事/案例研究、甚或比喻而已。意思是:一定要把圖像的首要性帶出來。這說法與Bruce L Moon在藝術治療的教育與實踐上所提及的第一要素──圖像是活生生的實體──不謀而合,相互呼應。藝術治療中的藝術過程一定要被重視,但因為物件與可供感覺的表象常被忽略,藝術治療中的藝術故此或會被「述事化」或「喻意化」!這樣,藝術的自身呈現(這與「原形」或靈性的自身呈現又有點不同)、她的故事及內在質素就被漠視了!!再次,Shaun McNiff總會傳開他的善意提示:「深層就在(待以見證的)表象裡。」關於這一點,當Stephen Levine在他的著作Poiesis中討論深層心理治療時,也同意說:「這隱藏的,與那顯明的沒有分別;它就是瞬即出現的更深層、更基本的本質。」

「詩作」高大過我們的故事,並且總是透過人們的創作和圖像的製作來轉化我們的內心。

我們或許從未想過「和平與衝突研究」會是一個教牧課題,直到我重新閱讀畢德生的《返璞歸真的牧養藝術》才有改觀。他在書中,把一位默觀的牧者重新定義及描述為「不繁忙」、「顛覆」和「揭示」;而且,他本身就是詩人兼牧師,自然以詩作來編織他的章節!詩作和默觀之間究竟有甚麼相似處和同步性?我們可能已從畢德生發現了一些提示和洞見⋯⋯,並希望總是還有更多待以揭示。未到那時之前,我們仍須在轉化衝突方面,忙於以人性的行動來協作,顛覆邪惡。如果您透過詩作來默觀、發掘意義,您也許在不自覺中已成為這世上一位牧靈者,⋯⋯或是神父、或是在您心內的神師,都可以透過「默觀」和「詩歌」的語言對新創造發出讚美,正如Heidegger所寫的。